木有記憶:鄧國騫的創作

木有記憶:鄧國騫的創作
撰文:鄧小樺
圖:香港電台

鄧國騫,混合媒材藝術家,身兼獨立策展及撰稿人

國騫生於1983年,是位混合媒材藝術家,身兼獨立策展及撰稿人。2006年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,二年後於同校取得藝術碩士。曾於香港藝術館、美國邁阿密、新加坡、意大利、菲律賓等地參展。2009年獲香港當代藝術雙年獎優秀獎;2010年入選傑出亞洲藝術獎;2011年獲第五屆國際拉古娜藝術獎個人展覽特別獎、香港藝術發展獎藝術新秀獎(視覺藝術),同年再次入選傑出亞洲藝術獎。作品為香港藝術館、德意志銀行、阿美尼亞莊遜當代藝術及其他私人(美國、英國、澳大利亞、新加坡及香港等)所收藏。
  
生活的模棱兩可

鄧國騫有一系列作品是以木頭為媒介,他會在街上撿拾被棄置的木器、打風後倒下的樹木殘枝,常被當成清道夫或拾荒者。他傾向隨處收集日常物,作品和生活關係緊密,而同時探討大自然和都巿之關係。他把被棄置的木製傢俱,磨去表面油漆,還原木的原色,呈現一種打磨後進入工廠而未完成為貨品的質感形態。「那是仍未進入傢俬店、現代化都巿美學的質感,便有一種模棱兩可。」而其中指向的,是一種間隙狀態,讓觀者思考現代化消費生活方式,是否必然。「歸根究柢都是指向『選擇』,讓人想想為何應該如何作為一個人去生活在這個時空。」

鄧國騫喜歡到街上撿拾各種木材作創作原料,卻常被誤當成清道夫。

鄧氏一直思考都巿生活和資本主義消費生活的關係。像他做的一系列包裝食物作品,將熟悉牌子的包裝反過來,多半就由熟悉的繽紛變成白色或透明,若有所示。「這是一種生產未完成的工業中狀態。弔詭的是我們仍然會覺得美麗,可見生活在都巿中的我們是很矛盾的:我們不願意都巿景觀一式一樣,但仍在消費一式一樣的產品、生活節奏、價值觀。」鄧國騫的選擇,是為了呈現矛盾。

鄧國騫愛思考都巿生活和資本主義消費生活的關係。

他喜歡木,說樹木都有記憶,無論如何倒下、被鋸、磨擦……木都記住。「木是溫性的,溫度和陽光,蟲的介入,都會留下痕跡。樹皮內的樹肉,可以用砂紙去打磨,可以變成粗糙、滑不留手,都能一一揣摩,其保留著的痕跡。」鄧國騫論述無礙,而似乎還是以記憶的溫熱為核心。

鄧國騫愛木,說樹木都有記憶,無論如何倒下、被鋸、磨擦……木都一一記住。

活在血液裡的傳統

鄧的記憶影響他甚深。在新界圍村長大,十八歲第一次出中環,他孤僻,胡思亂想,從事創作,在都巿與原住的鄉郊中來回游離。各種圍村的經歷,包括傳統節慶的儀式,像十年一度的打醮,鬼王巡行,是要封路的大事,只有男丁可參與,女子不能踏上路面、要別過面去不能直視鬼王。儘管未必明白、存有疑問,但儀式總是滿足了某些特別的需要。「像打醮,這麼大的一件事,裡面的關係很複雜,看村民如何經營、展現整個儀式,反映了不同人的價值觀。傳統確實在影響人的生活,但我們要不斷透過符號去串連自己的生活、自己的信仰,才能承傳。」

在圍村長大的鄧國騫,「鄧爺爺」系列作品便是對圍村傳統思想價值的思考。

在傳統裡也有個人切入點。「鄧爺爺」系列作品,是鄧國騫為爺爺每件遺物做一個獨特的盒,以示承載物件並傳達信息。圍村裡的常見物品如衣紙、蚊香,也以個體的生活紀錄的形態而保留下來,個人歷史、社區歷史、傳統皆為一體。「每個人都會變成鄧爺爺。」而鄧國騫也透過這個創作去思考,要留下什麼訊息給下一代?於是他把自己的不同時期的作品之一部分,陳列在同場另一玻璃櫃作為對照。

家族的象徵物也是樹。開枝散葉,生命有樹記憶、關係、延續。個人主體必須在場,傳統與關係都無書可背只能像張愛玲寫她的祖父母輩:「他們活在我的血液裡,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。」